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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犬狼/哨向】你不要牵他的手(2)

转移到lofter给我一种我在更新的错觉……


第二章


电梯门开了,莱姆斯伸手挡住门,对几个哨兵和向导低头致意,最后自己再走出去。皮鞋踏在地毯上,白噪音充斥耳旁。退役哨兵向导安置办公室就在电梯对面。他打开门,把包搁在办公桌旁,桌上放着一叠申请表,这个月退役的、要看心理医生的、要去介绍所的,他把它们整理好,拟了两份文件给打字员,又检查了一遍吉迪翁的日程表,然后抱着这些东西敲了敲里间的门。

吉迪翁坐在办公桌后边看文件,莱姆斯把手里的东西放在桌上。吉迪翁确认了一些事情,然后莱姆斯就应该走了。但是他原地转了个身又转回来,“先生,我能问您一个问题吗?”

“问吧。”吉迪翁抬头看了他一眼。

“我们是不是可以把昨天的哨兵安排在这个月给介绍所的名单里?”他一口气说完。

“你说布莱克?”

“对。”

吉迪翁放下文件,专注地看着他,“为什么你会这样想?”他没有生气,只是好奇,莱姆斯能感觉的出来。

“他看起来需要这方面的帮助。昨天在医院的时候,我感到他的状态……不太好。”

吉迪翁捏着碟子把茶端过来,灌了一口,再端回去,继续盯着莱姆斯。“介绍所给他匹配过几个向导,一共安排了五次见面,我记得。这塔里可没几个哨兵有这待遇。我看过数据,和他的相容性都很高。”

莱姆斯没说话,他等着吉迪翁说完。

“可他一次也没来。”

自己挖的坑,怎么着也得填完。他壮着胆子说:“也许介绍所的人得多和他沟通沟通,弄清楚他的想法……”

“这些向导,”吉迪翁咳了一下,莱姆斯预感到什么,“不全是女的。”他怔住了。

吉迪翁还在说,但是莱姆斯觉得他可以不用再说了。他已经把意思表达得够清楚了,现在最好让自己体面地离开办公室。

“这不合规矩,我也知道你们这些年轻人私底下对塔没什么好话,但是我想让你知道,塔不会放弃任何一个共感者的生命。布莱克拒绝了塔,谁也没有办法救他。”

那昨天那个跳楼的哨兵呢?莱姆斯差点就想问他,但他懂得什么时候闭嘴。“抱歉,”他说,“我不该问的。”他转身要走,但吉迪翁又叫住他。

“你今晚有空吗莱姆斯?我想请你和我一起去晚上的宴会。”

“为什么?”他问得有点太快了,吉迪翁会以为他在对刚才的事生气的。

吉迪翁的神色突然微妙得有点古怪,他挠了挠自己的脸。“我太太去利兹了,而我总是信不过向导……你知道的,有些人会偷窥你的脑子。不是在说你,莱姆斯,我相信你。”

“谢谢你先生。”

“所以,你可以陪我去吗?”

他犹豫了一下,“恐怕我没有合适的衣服。”

“不,你现在穿的这个就可以。”吉迪翁说,所以莱姆斯也没有别的理由拒绝了。

 

吉迪翁说的宴会是一个为社区共感者康复计划募款的慈善宴会,虽然是由塔牵头,但来的共感者并不多。莱姆斯猜他们应该至少在塔里上上下下的电梯或者拥挤的餐厅里打过几次照面,尽管他一张脸也没印象。哨兵们携着他们的向导夫人和同样带着家眷的商界政界人士握手寒暄,莱姆斯没过多久就发现他和吉迪翁是最特殊的一对。

“你要怎么介绍我?”他轻声问。

“你想我怎么介绍你?”

“我不知道……”

吉迪翁拍了拍他的肩,这举动让他整个上身一下子绷紧了,“别紧张莱姆斯,挽着我的手会让你轻松点吗?”

“不会。”

“好吧,”吉迪翁皱了皱脸,像一只没水的橘子。“记住你的任务,别喝太多酒,好吗?”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吉迪翁做夸张的表情,他不知道以后会不会看到更多,以及他想不想看到更多。跟自己的上司走得太近是步险棋,但他既然已经走了,所以最好还是集中精神应付眼下这场面——二十几位达官显贵在这座房子里谈笑,三个哨兵和他们的向导游走在各处,加上他们就是四对。竖立屏障是最有效的方法,像茧子一样把他和吉迪翁的脑子裹起来,但那相当于自废耳目,别人进不来自己也出不去。两年的军队生涯让这个念头只在他的脑海里一闪而过。他铺开自己的思维,像植物舒展藤蔓,静悄悄地伸开,东至马路对面的商店二楼一个正在唱歌的小姑娘,西至公园外一个躺在地上的流浪汉,南北两端各是十字路口忽晃而过的混沌思维。这四角灯柱拉起一张无形的网。他突然有点想念战争期间,他铺得要更快、更远,他的思维像一阵风掠过荷枪实弹的士兵、破败教堂里的信徒、荒原上互相丢石头的孩子。有些共感者能看的更远,他们的精神体盘旋在贝尔法斯特苍凉的天空,将地面上的一切尽收眼底,这很令人艳羡,也极度危险。他织好这张网,宴会有条不紊地进行,有人发言,有人鼓掌,房间里的思维逐渐像一团松软的棉花,莱姆斯至少有三次觉得差不多要结束了,但人们谈话的兴致好像只是愈加高涨。

吉迪翁不断和各种人交谈,莱姆斯握着一杯香槟礼貌地站在一旁。他又想起昨晚的哨兵。他想起他失去意识的时候,他的痛苦好像一根锥子扎进自己的脑袋,他本能地冲上去抱住他,防止他伤害自己或者旁边的人。他处理过失控的哨兵,无论是在战场还是退役之后,他知道该怎么做。他知道他们会疼痛、会尖叫,会疯狂投射意识,最后晕倒不省人事。他知道要把他远离平民,让他休息,给他安静,注射向导素或者别的什么东西。但当他望着这个躺在他沙发上的哨兵,他才发觉自己并不知道要做什么。莱姆斯几乎有种预感,下次见到他可能是在医院的停尸间。床单盖过头顶,波特夫妇站在一边抹眼泪,一颗鲜红的印章戳在他的死亡证明上。他坐下来,坐在冰冷的茶几上,黄昏中哨兵咖啡色的侧脸安静地陷在沙发深处,时钟滴答跳动。他伸出手臂,找到哨兵的手腕,悄悄滑进他的意识。

意识的最表层总是情绪,而莱姆斯只能感受到痛苦,痛苦像海一样湮没他。情绪背后是思维,最后才是回忆。他的感官处理器一塌糊涂,像被捣烂的电线,他的潜意识浮上来,图像、声音缠绕纠葛,像沉船的碎片,莱姆斯避开它们。他来伦敦前是塔里的心理医生,他知道什么不该碰。

有一片枯叶飘落水中,平静的湖面起了涟漪。起初他以为是幻觉,几乎分辨不清是不是他回忆的一部分。他眨了眨眼睛,发觉不是。有一股清晰的意识,像恼人的蜜蜂穿梭其中,钻进每个人的脑袋嗅嗅闻闻。莱姆斯挺直了腰板,环顾四周想找出意识的源头。不是在外面,肯定是在这里,但他的任务是保护他的顶头上司,不是他妈的这屋子里的所有人吧?于是他缩小自己的网,集中注意力在这间屋子里,一边追踪那股意识,一边定位房间里其余的三个向导——她们都沉醉于酒精和琐碎的事,完全没有意识到暗伏的危机。他一层层地筛选过滤,没有发觉哪个意识特别清醒。那么这个向导在哪呢?能发出精神攻击的只有向导,他(或者她)藏在这间屋子里吗?如果是这样,为什么他找不到它,既然它已经拉下屏障主动出击了?是他自己疏于训练所以退化得太快了吗?

搜寻无果,那就等鱼上钩。他会在它进攻的时候抓住它,让它显形。莱姆斯完全收回自己的思维,把微醺、金枪鱼汤、玛琳的脸和她微卷的头发摆在意识的表层,伸出一根触须轻轻刷过吉迪翁的大脑,后者正毫不知情地接过两位医药公司代表的名片。

“很高兴认识你们两位先生,这笔捐赠实在是太慷慨啦,请务必向贵公司转达我的感激之情。”

“我们公司一直是塔忠实的伙伴,能帮助一直以来保护我们的共感者是我们的荣幸,普威特先生。”身材较宽的那个热情地说,他穿着僵直笔挺的白衬衫,打着一丝不苟的领结,莱姆斯一直很好奇人是怎么能穿上模具似的衣服的。

“塔能发展到今天也离不开你们这些技术公司的帮助啊。”吉迪翁熟练地回答,他穿的也比办公室那套旧西服正式不少,这整间房子就只有他莱姆斯·卢平一个人看上去像上了一天班风尘仆仆地赶过来的。

那个穿着模具的人又说,“我们自然希望可以为塔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他看了他的同伴一眼,“并且我们也确实正在努力帮助更多的哨兵。”

“更多的哨兵?”吉迪翁问。

就在这时,莱姆斯感觉到了。另一股意识正悄悄靠近。它很有耐心,像一只老谋深算的蜘蛛悠闲地爬向被困的猎物。它不像刚才动作那么快了。它在观察、分析、评估,它在推断它得手的可能性。这可能是升起屏障的最好机会了。

“我们都了解优秀的共感者是如此稀缺,然而每年却都有失控的哨兵放弃自己的生命,他们本该是最应该被保护的人,但他们却面临着最悲惨的命运,这实在是令人不安。”

“这确实很不幸,”吉迪翁说,他的脑袋里正蹦出昨日跳楼哨兵的信息(报纸头版、餐厅里的交谈),“你想说你能阻止他们自杀吗?”

“远远不止。我们正在想办法让他们能够更好地控制自己的能力,也让塔不必为他们劳心伤神。”

“唔。”吉迪翁垂着眼睛,看起来像在沉思,莱姆斯感觉不到他在想什么。另一股意识迟迟没有动静。为什么偏偏现在不肯动手?是它已经看穿了他吗?还是它觉得吉迪翁没什么偷窥的必要?如果是前者(尽管莱姆斯拒绝承认这一可能),那它现在就是在毫无必要地挑衅;如果是后者,那他可能就要重新评估吉迪翁在塔里的地位了;两者任一他都算圆满完成任务,如果两者都不是,那么莱姆斯最不缺的就是耐心。

来吧,他想。让我抓住你。

“我想这不合法吧?我是说在这。”吉迪翁低声说。

“的确,所以我们才需要保证药物的安全性。西弗勒斯是这方面的专家。”模具人又看了他的同伴一眼。

“法国已经销售两年了,苏联更久,”叫作西弗勒斯的人第一次开口,“目前还未发现特别严重的副作用。”

“特别严重,”吉迪翁哼了一声,“我们的哨兵可不是什么试验品。”

“不会比在酒吧里发疯更严重,我敢向您保证。”

莱姆斯眨了眨眼睛,盯着西弗勒斯。这个人半垂着眼睛,扭曲的嘴角藏起一个哂笑。布莱克出事时是波特直接打电话给医院,然后塔就迅速接管了这事。一个医药企业代表是怎么知道的?操,他们漏得跟筛子一样。

吉迪翁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而就在此时潜伏者发动了攻击。它的所有力量拧成一根最细的针猛地一刺,莱姆斯差点整个人扑上去。他迅速升起屏障挡开,升得太快以至于吉迪翁的表情瞬间一片空白。游戏结束了,这个念头在他脑中中毒般回响。潜伏者露出了尖利的牙齿,快得让他没有思考的余地,逼他撤下了所有的伪装决战。他立刻加固屏障,但却没等来第二次攻击。他咬紧牙,手心握出了汗,吉迪翁的嘴唇开开合合,依然毫无动静。潜伏者笑盈盈地举手投降了,莱姆斯却并没有半点胜利的喜悦。他已经用了最后的办法了,绝不能在此刻放下屏障,只能等待对方的进攻,而最令他恼怒的是他根本不知道它在哪,自己却暴露得干干净净。他愤怒地扫视整个屋子,想要找出任何一点蛛丝马迹。灯光、人群、阴影,墙壁的雕花和地板的污迹,窗帘边上好像有什么东西。一团墨绿色的东西,在窗帘的暗影里似乎在蠕动。莱姆斯死死瞪着它,等它变得更加清晰,等它露出它的头部——它又小又尖的脑袋,凸起鼓胀的眼睛,细长分叉的舌头——一条青蛇正恶狠狠地瞪着他。

“莱姆斯?”

他眨了眨眼睛,蛇不见了,尽管它刚才分明就在那。吉迪翁望着他:“你怎么了?”他明显不太高兴。

“哦,我没事,”莱姆斯回答,这才发现只剩他们俩了,“他们走了?”

“是啊,观察力不错,”吉迪翁讽刺道,“刚才那是怎么回事?”

“如您所料先生,有人想窥探您的意识,”莱姆斯说,然后补了一句,“他们没得逞。”

吉迪翁点点头,拍了拍莱姆斯的背,“走,我们回去吧。”

 

坐在车里的时候莱姆斯仍然闷闷不乐。他刚刚遭遇了他向导生涯的最大考验,一个能在人群中隐身的向导,一个能隐藏自己还能发动攻击的向导,让他所有的精心伪装和周密计划付之一炬。听起来他妈的像该被军情局招进去的人才。也许确实是外国特工呢?

“这未尝不是件好事,如果够安全的话。”吉迪翁突然说。

“什么?”

“刚才那两个人想让超级向导素合法,你听到了的吧?”

“哦,我记得。”莱姆斯回过神来,虽然他不确定自己听见了多少。

“但我想塔不会允许的吧?”他试探着说。

吉迪翁半晌没说话,他闭着眼睛,莱姆斯觉得他好像睡着了。这一晚对他俩都不轻松。

“刚才在宴会上有个向导,”莱姆斯开口。如果这种事以后会是常态的话他最好还是告诉吉迪翁。“他,或者她,非常厉害。”

“那个想溜进我脑子的向导吗?”吉迪翁疲惫地睁开眼睛。

“不仅仅是你的,这个人几乎把所有人的脑子都翻了个遍。”

“但你不知道他是谁。”

莱姆斯点头,一种被愚弄的感觉从头浇到脚。

“别责怪自己,莱姆斯,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吉迪翁捏了捏他的后颈,像他的父亲一样晃了晃他。

“谢谢你先生。”他对自己的膝盖说。

 

吉迪翁让司机先把他送回了家。外面下过雨,地上一个个小水坑反射路灯的光,把半条寂静的街道照得半亮。莱姆斯走向楼道。远离声色,放弃思考,全身的疲惫都浮上来折磨他的大脑。身后传来一阵由远及近的引擎声,他驻足转身,瞧见一辆摩托车停下来,骑车人摘掉头盔跨下车,一只手抱起一个纸箱,然后莱姆斯就亲眼看着詹姆斯·迪恩蹬着一双铆钉靴向他款款走来。

“嘿帅哥,”詹姆斯·迪恩跟他打招呼,牙齿尖尖,耳钉闪烁,“被我迷倒啦?”

莱姆斯这才反应过来站在他面前的不是过世多年的好莱坞明星,而是昨天晕倒的哨兵。“啊抱歉,我把你当成别人了。”他觉得自己一定脸红了,不过幸好他应该看不到。

“谁?”

“你说什么?”

“把我当成谁了?”

“我以为你是詹姆斯·迪恩。”

“哇哦,我可没料到这个,所以你还是被我迷倒了。”

“完全被你迷倒了,”莱姆斯笑着说,“你怎么在这儿?”

“我搬过来啦!”哨兵拍拍纸箱子,“我觉得这儿环境不错。”

“啊,哦,对,这片地方挺安静的。呃,你住三楼吗?”

“没错,”哨兵亮出明晃晃的钥匙,“上去坐会儿?”

“不了,”莱姆斯摇头,“时间不早了。”

“那好吧,既然是邻居了,我们可以改天出去喝一杯。哦靠,我是不是说漏嘴了?”

“你说什么?抱歉我没听到。”莱姆斯笑起来。

“你该去看看耳朵了,莱姆斯。”西里斯歪头露出一副担忧的表情。

“谢谢您的忠告,布莱克先生。”

“叫我西里斯就好。”他皱了皱眉。

“好的。西里斯。”

对话暂停了。只剩下他们互相望着对方。莱姆斯觉得有点尴尬,他们站这儿挺久了,他掩盖疲惫的伪装正摇摇欲坠。他不知道自己要不要做先上去的那一个。

“谢谢你,莱姆斯,”西里斯先开口了,“谢谢你做的一切。”

“不必放在心上,我做的没多少,”莱姆斯说,突然感到喉部发肿,“你知道这不是长久的。”

“我知道。”西里斯点头。

“也许塔里的心理医生能帮你。”莱姆斯脱口而出,西里斯的眼神像利剑一样刺向他。

“心理医生?”他说这话像踮着脚尖走路,让莱姆斯想起宴会上的不速之客,一种拿仪器精确测量的审慎态度。

“对,他们会教你如何保持平静,调节感官,有点像学校里老师教的东西,但我保证它有用。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帮你填申请表。”他硬着头皮说完,语气越来越不确定。

“我可以自己填表。”西里斯说。不知道是不是莱姆斯太紧张造成的错觉,他语气温柔了许多。

“我们上去吧?”

“好。”

于是他们走上楼梯,楼梯太窄只能一人通过。莱姆斯走在前面,西里斯跟在后面。他们沉默了一路,直到西里斯的新公寓前。

“这是你所有的东西吗?”莱姆斯停下来,示意西里斯的箱子,后者耸了耸肩。“你应该有不少清洁工作要做。”莱姆斯一边说一边觉得自己愚蠢透顶。“我想也是,”西里斯用钥匙开门,“改天再见,莱姆斯。”他微笑了一下。

“改天再见,”莱姆斯回以微笑,“晚安,西里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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